第六章

蹲下身，拾起最大一块碎片。釉面映出自己模糊的脸：白发、麻绳、右眼疤痕。没有惊怒，没有悲戚，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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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碎片收入袖中，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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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至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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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火灯燃起，人世油灯静照。冰阳坐于案前，左手解开布条，伤口仍在渗火，赤金液体顺着指缝滴落，在纸面烧出微孔。他不避不让，反将手指按在空白宣纸上，任心相劫火随血脉流入笔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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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笔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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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银光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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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波荡开，倒影浮现——壬觉立于湖心，月白僧袍无风自动，手持木鱼，足下无声。她未开口，声音却直接撞入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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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的笔，可还握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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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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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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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考验他是否因世俗刀锋而弃笔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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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阳凝视湖影，右手提笔，仅写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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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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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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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面未燃，却如钟鸣震荡，涟漪自字心扩散，整片镜湖仿佛被无形之力搅动，水下似有万字疾书，光影交错。湖中倒影微微一震，壬觉嘴角极轻微地扬起，似笑非笑，随即身影淡去，如烟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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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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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盏灯依旧燃烧——一盏人世油，一盏心火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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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阳未曾放下笔。左手布条松脱，赤金火液顺指尖滴落，在地面烧出点点焦痕。他低头看去，那滴落的火珠坠地瞬间，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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