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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阁的窗棂雕着缠枝莲纹,暮色透过花纹筛进来,在桌上那匹杭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潘金莲指尖轻轻拂过缎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与空气中残留的酒气、麝香混在一起,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滞涩。那绸缎是淡粉色的,织着暗纹的缠枝牡丹,在渐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是西门庆今日临走前,让小厮从马车上取来的,说“看这颜色衬你,拿去做件新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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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话时,语气随意得像丢给猫狗一块骨头,眼神里没有多少温度,更多的是一种“赏赐”后的漫不经心。潘金莲当时屈膝谢恩,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欢喜,眼底却一片清明:她太清楚,这匹杭绸不是偏爱,是西门庆对“温顺”的奖励,是他厌倦了李瓶儿的娇纵后,寻到的一点新鲜调剂。而这调剂,注定会让这座深宅里的其他眼睛,瞬间亮起来——带着嫉妒、敌意,还有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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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这杭绸可真好看,明日我就去针线房,让张嬷嬷给您裁件新裙子?”春梅端着一盆温水进来,见潘金莲盯着杭绸发呆,忍不住凑过来,眼里满是欢喜。这丫鬟跟着她,日子过得不算张扬,此刻见主子得了赏赐,比自己得了好处还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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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金莲收回手,指尖在袖口蹭了蹭,像是要擦去什么痕迹:“不急,先收起来吧。”她转身走到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月白色的素裙还没换,鬓边那支银簪泛着哑光,脸上的脂粉早已淡了,只余下一点唇色。比起李瓶儿满身的珠翠,她此刻的样子,倒真像个“安分守己”的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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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梅愣了愣,还是听话地取来樟木匣子,小心地把杭绸叠好放进去,又撒了些防蛀的香料:“主子是怕太张扬?”她跟着潘金莲这些日子,也学乖了,知道府里的眼睛多,一点好处都能引来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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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金莲没说话,只是拿起帕子沾了温水,轻轻擦着脸。镜中的倒影渐渐清晰,那双桃花眼不再像从前那样带着怯意或媚态,而是蒙着一层淡淡的冷雾。她知道,从西门庆踏进绮罗阁的那一刻起,她想维持的平静就碎了。这座宅门里,从来没有“独善其身”的余地,尤其是在她沾了“宠”字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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