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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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迹在纸上缓缓扩散，像血渗透宣纸。冰阳的手指仍压在“我”字上，心相劫火顺着笔杆流入砚台，火丝缠绕着残墨打旋。窗外风起，那片血藤枯叶自窗棂飘落，叶脉微颤，仿佛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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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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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岸石台上，壬觉的身影已消散，只余湖面涟漪一圈圈荡开。她问的不是能不能写下去，而是——还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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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不在言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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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阳缓缓收回手，指尖伤口仍在渗火，赤金液体滴在桌角，烧出细密焦点。他取下腰间断笔，轻轻一划，将布条割断，重新缠紧食指。动作沉稳，无半分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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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起身，整衣，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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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巷清冷，晨雾未散。孩童追逐嬉闹，口中哼着俚曲：“老笔匠，夜夜书，镜湖妖尼来相顾，情丝缠骨三百日，墨尽人亡魂不复。”歌声刺耳，却非自发。有人教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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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阳步履未停，径直走向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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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帘掀动，热气混着浊酒味扑面而来。堂中坐满茶客，说书人正拍案高呼：“话说那南川边城，有个落魄文人，年过半百，色心不改！竟以文章勾引西岭妖尼，每夜子时，两人心神交汇于镜湖之上，共撰淫词艳赋！”台下哄笑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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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那妖尼足踝银铃，响一声，男人便软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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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止？昨夜我亲眼见湖面泛红光，定是二人行那苟且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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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阳立于角落，不动声色。目光扫过人群，落在说书人手中话本上。封面题着《妖尼录》，字体粗劣，纸张粗糙，却是新印未久。他认得其中一句：“以血为墨，共写鸳盟”，原是他三年前焚毁稿中一句残句，被篡改成***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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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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