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行役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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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徙队列中随处可见瘫坐的老者，他们怀抱着装满故土的五色囊，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抱着婴孩的妇人蜷缩在倾倒的马车下，用最后半块粟饼蘸着草根煮的浑水喂给婴儿。远处传来军吏的怒喝声和鞭子的抽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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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突然爆发的马蹄声惊散人群，长安的宇文泰派出游骑从河阳渡口突袭而来，燃烧的箭矢点燃了装载古籍的马车，漫天飘舞的焦黄纸页如同招魂的纸钱。在铁骑的追赶和践踏中，流民如溃散的蚁群，散开又聚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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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迁的人们在漳河岸边搭起了临时的窝棚。寒风中，人们用拆自洛阳宫门的彩漆木料烧火取暖。裹着褪色锦缎的老妇蜷缩在牛粪堆旁，浮肿的脚踝如同发酵的面团，正用碎陶片刮削观音土，用来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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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壑纵横的营地中央，几十口铁釜昼夜蒸煮着草根与树皮，翻腾的泡沫如同垂死者喉间的痰鸣。夜里狂风掀翻土灶台，滚烫的汤水浇在抢食的流民身上，蒸腾的热气里顿时爆发出蛙群般的惨叫。晨光中人们发现，三个紧抱陶碗的孩童竟保持着跪姿冻毙，结冰的眼睑下还凝固着对食物的渴望。角落里突然爆发的哭嚎声中，母亲正用断箭刺破婴儿鼓胀的肚皮——那吞食太多观音土的躯体，此刻正如漏气的皮囊般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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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总有成队的尸体被拖往漳河。浮冰间有具怀抱婴孩的女尸，她干瘪的rufang与怀中婴孩青紫的嘴唇竟冻结成诡异的琥珀色。当正午阳光融化这残酷的雕塑时，融冰带着血色沉入河底，宛如这个王朝正在消逝的文明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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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衒之一家也夹杂在这千千万万的迁都人群中。杨衒之正带着母亲、妻子，还有两个孩子（一女一男），走在前往邺城的官道上。杨衒之的父亲杨镝已经不在了。早在六年前的武泰元年（528年），那时尔朱荣发动了河阴之变，杀害了北魏朝廷两千多名王公大臣，杨镝是北魏朝廷的一名从七品官员——给事中，因此也在被害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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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杨衒之的母亲是卧病在床的，他向朝廷申请暂缓迁徙，以避开与大队人马拥挤争抢道路的困难，但是当权者才不管你个人的死活，他的命令高于一切，必须执行，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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