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墨色的夜幕像浸透了浓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连星星都被捂得不见踪影。
杨诚实推着轮椅,轮胎碾过坑洼的水泥地,发出“咕噜咕噜”的闷响,在寂静的巷子里荡出细碎的回音。
出租屋楼道口那盏接触不良的路灯忽明忽暗,昏黄的光线下,墙皮剥落的斑驳痕迹像老人脸上的皱纹,被拉得老长。
“吱呀……”生锈的铁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呻吟。
杨诚实背起温羽凡,另一只手还小心翼翼地提着轮椅,挪进楼道。
空气中飘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隔壁人家飘来的饭菜冷香,在鼻息间缠成一股说不出的涩味。
到了二楼门口,杨诚实掏钥匙的手顿了顿,指尖在冰凉的金属上蹭了蹭,又扭头看温羽凡。
昏暗中,他的眼神像浸了水的棉花,软乎乎的全是担忧:“羽凡!你真没事吧?要不我晚上留下来陪你。”声音压得很低,却能听出尾音的发颤。
这几天守着灵堂,他看够了温羽凡那副空洞得像无底洞的样子,总怕转个身就出什么事。
温羽凡的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灯光从他侧脸扫过,能看见颧骨上突出的棱角。“没事,不用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表哥,这几天你忙前忙后,眼圈都熬黑了,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
那笑容在昏暗里显得有些模糊,像是贴在脸上的面具,只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被杨诚实满心的忧虑盖了过去。
杨诚实还是不放心,往前凑了半步,膝盖抵着轮椅的金属支架,目光死死锁住温羽凡的眼睛:“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
“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担心的。”温羽凡笑了笑,抬手拍了拍轮椅扶手,指节在磨得发亮的木头上轻轻敲了敲,“你看,上下轮椅我早就练熟了,连半夜起夜都不用人扶,放心吧。”
他说得轻松,语气里甚至带了点自嘲的打趣,仿佛那些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悲伤,真的像掸灰尘似的被扫干净了。
杨诚实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眼神坦坦荡荡,终于松了口气似的点点头,弯腰打开房门:“那……那好吧。”他推着轮椅进屋,又转身把窗户开了道缝,冷风卷着夜的凉气灌进来,吹散了屋里沉闷的气息,“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别硬扛着。”
温羽凡轻轻“嗯”了一声,看着杨诚实把桌上的空水杯续满水,又把墙角的废纸篓往轮椅边挪了挪,琐碎的动作里全是细致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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