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新语系着米白色围裙,在厨房翻炒青菜,铁锅“滋啦”响,她回头瞪他:“别总惯着小智,糖吃多了坏牙”;
温小智穿着蓝色小熊睡衣,光着脚扑过来抢蛋糕,小胳膊像藤蔓似的缠上他的腰,喊“爸爸坏”;
父亲抽着烟,看着他笑:“羽凡啊,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这些画面像碎玻璃,扎得他心口发疼。
他死死咬着被子,不让自己哭出声,喉咙里却像堵着团滚烫的棉絮,烧得他喘不过气。
黑暗里,他蜷成虾米状,双腿因为长期不动而发麻,可这点麻意,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熬着。
出租屋的墙角长了霉斑,像朵丑陋的花;窗外的那棵老槐树落了叶,光秃秃的枝桠刺向天空。
温羽凡把自己关在这方小天地里,像只受伤的兽,舔舐着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过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只是每个深夜,当回忆的潮水退去,留下满地狼藉时,他总会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在心里一遍遍问:
爸,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可回答他的,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像声长长的叹息。
命运的巨轮碾过冻土时发出沉闷的轰鸣,每一寸碾压都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像是认定了要将温羽凡困在这绝境的泥沼里,连一丝喘息的缝隙都不肯留下。
寒来暑往的轮回在窗外匆匆掠过,梧桐叶绿了又黄,积雪融了又结,三百多个日夜就这么从轮椅的轴承声里、从母亲捶腰的叹息里悄悄溜走。
当又一阵西北风卷着碎雪砸在窗棂上时,这个冬天比往年来得更刺骨,玻璃上的冰花冻得厚实,像谁用碎钻镶了层朦胧的纱。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厨房里就飘来温水洗脸的轻响。
温羽凡在里屋的床上睁着眼,听着母亲趿拉着布鞋走过水泥地的声音——那双布鞋的后跟磨薄了,走起来总带着点发飘的拖沓。
片刻后,外屋传来金属零件碰撞的轻响,他知道,母亲又坐在那张掉漆的木桌前,开始摆弄那些从三公里外的小五金厂接来的活计。
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轮椅就停在床边,金属扶手被母亲用旧棉布缠了两层,可他的指尖还是能摸到冰冷的纹路。
外屋的阳光正斜斜地从窗棂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里翻滚,像被冻住的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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