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条粘住。
冰冷的绝望像水一样漫上来,瞬间淹没了她在製药厂三班倒积累了一整天的疲惫。
两个孩子——小娟和小光,像两只受惊的小鸟,缩在角落里,一声不敢吭,只用惊恐的眼睛看看地上的狼藉,又看看刚从里屋衝出来的父亲。
姚学民站在房门口,脸色灰白,额发被汗水浸湿黏在额角,眼神却异常锐利,直直刺向刚放下帆布工具袋的张桂兰。
“说!今儿下班又跟谁一块儿走的?”他声音嘶哑,带著一种病態的偏执,“是不是又跟那个姓刘的?他是不是又在厂门口等你了?啊?”
“你……”张桂兰只觉得一股闷气涌上喉咙,堵得她几乎窒息。
她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灰烬,“姚学民,你睁开眼看看!看看这个家!看看孩子!我下班得拼了命往家赶,去託儿所接孩子,再去菜市场买別人挑剩下的烂菜叶子!回到家,等著我的就是这一地……这一地……”
她指著地上那摊狼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胸膛剧烈起伏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你除了疑神疑鬼,除了写那些没用的东西,除了砸东西,你还会干什么?!”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耗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尾音带著无法抑制的哭腔。
吼完,她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跌坐在旁边唯一一张没被波及的旧木凳上,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呜咽声闷闷地从她紧捂著脸的指缝间漏出来。
夜深人静,两个孩子在小床上发出均匀而细微的呼吸声,张桂兰坐在五斗柜前唯一那盏昏黄的白炽灯下,借著这点微弱的光,手指在粗糙的补丁上艰难地移动,小光白天疯跑时扯破了裤腿,絮都翻了出来。
灯光在她低垂的眼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脸上是洗不净的蜡黄和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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