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新燕衔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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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启动时，阿竹忽然从车窗探出头，手里举着块刚染好的“双梅色”帕子：“三爷爷，苏姐姐，等我学会染‘烟霞色’，就给你们寄一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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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挥了挥手，右手的旧伤在雨后的风里泛着疼，却笑得格外用力。苏微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巷口，红绸带在车后飘得越来越远，像条系在心上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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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染坊忽然显得空了。沈明的账房还留着他没算完的订单，阿竹的小房里堆着他没绣完的兰草帕，连陈小姐常坐的那个竹凳，都还留着点淡淡的脂粉香。沈砚靠在竹椅上，苏微坐在他脚边，给他敷着艾草膏，账房里只有漏雨的滴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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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儿第一次离这么远。”沈砚的声音带着点怅然，左手轻轻敲着案上的染谱，“不知道他能不能应付南京的染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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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陈小姐帮着，错不了。”苏微替他揉着肩头，指尖划过他鬓边新添的白发，“当年你去京城，比他还年轻，不也把沈家的染艺带到了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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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布传过来：“那时有母亲护着，现在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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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明儿有手艺，有心气，还有咱们给他兜底。”苏微的声音很稳，“就像当年李木匠给咱们兜底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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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笑了，把脸埋在她发间，雨水的潮气混着她的皂角味，像床干净的被褥：“还是你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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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启十四年的春夜，染坊的灯亮到很晚。南京分号的账册摊在案上，苏微用红笔在“烟霞色”那栏画了个小小的兰草，像给远方的孩子留个记号。沈砚则在染谱的空白处，画了株新抽枝的竹，旁边写着：“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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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微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元启十四年的惊蛰，是真的暖。暖在雨后的虹里，暖在远去的车辙里，暖在身边人交握的手心里，暖在那些藏在岁月褶皱里的，放手与牵挂交织的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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