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却总在这些细微处,给她最妥帖的名分。就像这染坊的名字,“砚”与“微”并立,从不是谁依附谁,是共生,是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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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蝉鸣渐渐歇了,月光透过窗棂,落在染谱的书稿上,像撒了层银粉。苏微忽然想起元启三年的秋天,沈砚站在落霞镇的槐树下,绯色官袍扫过落叶,说“秋凉后,我再来看你”。那时的承诺,像颗埋在土里的兰草籽,如今终于破土,开成了满院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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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她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等染谱刻好了,咱们去京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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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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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给父亲和母亲上柱香。”苏微的声音很稳,“告诉他们,沈家的手艺,没丢;沈家的人,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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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的眼眶忽然热了。他知道,苏微不是要去揭那道疤,是想陪他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告诉那些逝去的人,他们熬过来了,还把日子过成了想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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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启十三年的夏夜,染坊的灯亮到很晚。苏微将缝好的袖口抚平,沈砚则在染谱的跋文后,补画了株并蒂兰。墨香混着兰草香,像首温柔的曲子,漫过账册,漫过染缸,漫过两人交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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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岁的苏微,终于明白,最好的岁月从不是镜中无白发,而是身边有可依之人,手中有可守之艺,心中有可念之事。就像这《砚微染谱》,不只是染料的配比,是她和沈砚走过的路,是沈明将要走的路,是所有藏在草木染香里的,关于救赎与传承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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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曳,映着扉页上那三个小人的影子。远处传来更鼓声,咚、咚、咚,一共三下。苏微靠在沈砚肩头,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忽然觉得,这世间最珍贵的,从不是未染尘埃的白,而是被岁月染透了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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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那棵老槐树桩上的新枝,带着旧痕,却向着阳光,倔强地生长。\n',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