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绾着。那文书凑近瞧了一眼,见她虽是一脸倦容,却也颇有颜色,便点头一笑,忽然对身后衙役道:“就是她了,带走!”苏颜华浑身一战,反身便将香微牢牢抱住——这短短几日,她失了同兴,又失了父亲棺木,万万不能再失了香微!
祈太太也作势惊了一下子,抢上来就拉苏颜华,一面道:“作死!她身上有疫病,如今正烧着。你不要命,我还要抱重孙子呢!”文书一听疫病两字,唬得往后一跳,愣了愣却又回过神来,道:“这才几天功夫,哪里就出来了疫病?”又转身对后面衙役道:“去探她额头。若是扯谎,哼,管叫你们知道我的手段。”衙役们推推搡搡,好半晌方有一个上来挨了挨香微额头,旋即弹开手叫道:“烫的,烫的!”余下几人连忙闪在一旁,对那人道:“还不快去洗手,看染上了,你死不死呢。”那人连忙哭丧着脸自去了。
那文书铁青了脸,“啪”的一声合上登录名册,夹在腋下。想了想忽又咳了两声笑起来,叹口气对祈太太道:“这也是上面大人的严令,”说着一面拱手:“多有得罪。”
严令?祈太太怎会不晓得这当中关窍所在!想当年,自己十二岁入眠春馆陪酒卖笑,便是因着家乡连年大旱,颗粒无收,官府却颁下严令加抽三分田赋,父亲交不出,只得将自己抵给官家。青楼十载,也曾听官大人们酒后胡,只道是灾年在他们眼里却是丰年!工部、户部拨下来的救灾款子、皇帝蠲免去的地丁额赋、灾民身上搜刮的民脂民膏,在他们眼里都是进项!严令——祈太太面上一笑,从良二十年,她从一个姨娘苦煎苦熬到今天,也算是个有福的。她以为后半辈子就这么安安稳稳过了,可到底又叫她遇上了。
那文书见祈太太笑容满面,顿一顿又道:“这位太太,瞧你们这一家子,一个有孕,一个有病,都须得养着。让你们和那起子穷鬼混在一处,我实在于心不忍。”他向左右略张了两眼,压下嗓子道:“实不相瞒,上面大人有令,凡外地来允州客商,人地生疏,大人特为体恤,安置在建兴城中。如今只消我向上面大人回禀一声,保管太太一家人温饱无忧。”
祈太太闻眼睛一亮,拉着那文书手道:“大人若保得了我祖孙三代,可算是功德无量!咱们祈家绝薄待不了您,咱们世世代代记得您的大恩!”说着弯腰除下左脚穿着的绣金福字履,伸手进去在鞋底一抠,竟抠出一张纸来,摊在手上让那文书看。文书见是一张田契,不禁眉开眼笑,引着祈家众人往北面去了。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