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沿示意香微坐下。香微将灯放在床边矮凳上,方欠身坐了,又见小姐额上一头的汗,便低头从襟前取下绢子正要替她来擦,却被苏颜华握住了手。主仆二人无对坐,半晌方听苏颜华轻轻的道:“日间对你发了脾气,都是我的不是,你别怪我。”见香微正要开口,苏颜华摇摇头将她止住,又道:“我知道你一颗心全是为了我,我知道。只是赵公子也好,宁公子也罢,人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仕宦大家出身,若要论起婚姻之事,头一个就要讲门当户对。我这样无父无母的孤女,只怕高攀不上,做小伏低为人小星的事,我又是至死也不肯的。”香微见小姐话到此处眼睛里全是软弱悲凉交杂的苦楚,不由道:“既是这样,姑娘也不必去应什么会试了,不如咱们明日便起身回余庭吧。”
回余庭,去徐家,与未曾蒙面的徐公子成亲,做少奶奶,然后是什么?生儿育女,不问世事,终此一生?苏颜华眼光凛然一缩,嘴唇顫动两下却终究没有声音。
香微点点头又道:“是了,姑娘心里必定舍不得宁公子。”苏颜华闻忽的愣住——宁公子,宁寰,那一张面孔,朗眉星目,仿佛近在身侧,笑吟吟一双眼睛刚望定自己,旋即却又隔了荡荡悠悠一层水雾——他只道他的双阁贤弟是个男人,他哪里知道她会是个女子?
床头灯光忽闪忽闪漾着,整间屋子也漾起来,就仿佛是海上漂泊的一条小舟,没有归处。她怔了半晌,只听得烛上“啪”的一声爆出个灯花。那灯花瞬间的光亮耀在她眼里,她方醒过来一般幽幽的道:“能遇上他,也就尽够了。我知道自己命薄,必没有长久在一处的福气,我只怕带累了他。迟早丢开手两散了,也并不是坏事。如今在一处,能有一天,便兴兴头头的过一天,别的我也不去妄想了。”
香微只觉一阵心酸,眼中不觉已滴下泪来。抬头再瞧苏颜华,她只颓然呆坐,眼光却不知不觉越过香微肩头,落在远处的纱窗上。屋里一星残灯如豆,映得满屋暗黄,碧色的纱窗也染上了那黄色,混成一层昏蒙蒙的棕褐,透着脏。窗外就是无边的黑暗,这黑暗便如同她的那些遥远的将来,只是看不到亮光。
夜色沉沉,虫声微作,只没有半点风,宁寰自睡梦中醒来,口中燥渴不已,便叫人伺候了茶水,看看房里的西洋钟报时钟,已是寅末时分,熄了灯重又在床上躺下,却再难睡着。他床上本罩着玉白色凌霄纱帐,隔着外面的世界朦朦胧胧。四下里一片宁静,床前鎏金蟠龙香炉里焚着安息香,微薄的光线里面,一线淡青色的香烟直直升上半空。帐外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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