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喝声尖锐高亢, 震耳欲聋,以至于站在受降台边缘看护的侍卫都愕然转头,四处寻找噪音的来源。大概知道闹大了也不体面, 皇帝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但仍然怒不可遏:
“痴心妄想!胡说八道!疯癫!无耻!”
“陛下何必震怒至此, 我只是提一个建议……”
“一个建议?狗屁建议!这个建议这么好, 那你怎么——”
皇帝陛下下意识反唇相讥, 用出他在匈奴问题上折磨儒生时屡试不爽的“你行你上”大法, 要阴阳怪气嘲讽一句“这个建议这么好, 那你怎么不自己上”——就仿佛当日收拾那个同样嘴贱的狄山一般;但话到嘴边,他忽然又迅速反应过来,意识到以现在的种种情形, “你行你上”对穆某人来说可能不是惩罚而是奖励,要是仓皇说漏了嘴, 搞不好会非常之尴尬。
于是话到临头, 他不得不强行拐弯,紧急转向:
“——你哪里来的资格, 随意安排人手、分配差事?狂妄之至!”
不攻击建议本身而抓住资格不放, 说明老登是真的急了, 已经顾不得什么温文尔雅的颜面。但纵使攻击性如此之强,穆祺依然没有什么愠怒的表情, 他心平气和回了一句:
“在下当然没有资格安排人手, 所以只是斗胆建言而已……再说了, 一个未必可行的建议,陛下又何必动怒呢?这样的事情, 不是该过问一下本人的意见吗?”
他的目光随即偏移,从左至右扫过站立于后的卫青霍去病, 意思已经不言而喻:虽然因为某些根深蒂固的习惯、难以言说的羁绊,纵然亡魂徘徊千年之久,汉武与卫霍的君臣名分依旧稳固留存,并在相当层面上发挥着不可小觑的作用。但魂归地府,毕竟是万事皆空,在失去了国家机器强有力的约束后,这种精神上的关系就难免显得虚无而软弱了;所以,一如穆祺所说,整个事情最大的关键,其实并非是皇帝的愤怒,而只在于本人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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