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皆空,悲哀不可自抑,“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知道自己此生呕心沥血,一辈子苦苦期盼的事业,终究是镜花水月,一片虚妄;而自己的结局,不过是“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放翁不过是梦寐中瞥见一点汉室的影子,尚且破防到那种地步;何况丞相如今亲眼目睹,绝无半分虚妄?
如果两汉是汪洋恣肆的大海,那么季汉就不过是历史的车辙里残余的一点露水,如此盈盈一握,终将在烈日中蒸发殆尽;而丞相本人倾尽心血,拼力挣扎,其实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是心之所存,道之所存,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罢了。如今他目光下移,望向高台上来回巡视、意气风发的士卒,其怅惘之意,未免更加浓厚——此时尚且是大汉鼎盛之时,汉军在草原上纵马奔腾,以为帝国的寿命与天无极,就像山河一样稳固牢靠;但最终——最终,最后的大汉丞相到底明白,一切都会有个尽头。
这样微妙沉郁的心情恐怕是外人不能理会的。所以穆祺与刘先生都保持了克制的沉默,没有打搅这一刻幽深的思索。不过,丞相也很快从情绪中挣脱了出来,他稍一沉默,向几人露出了微笑:
“天汉煌煌,如日当中……想不到我侥天之幸,竟也能附于骥尾,见证强汉鼎盛之时。只是两相比较,难免叫我等后人更加惭愧了。”
穆祺下意识回答:“丞相过谦了。”
“这是实话,何谈过谦?”丞相道:“大汉兴盛,是列位的功劳;汉室衰落,天下分崩,国家到了如此地步,我等愚人自然也不能辞其任”
这句话说得很贴切、很诚恳,同样也有不可觉察的悲哀。蔡文姬诗云“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魏武昭烈相继凋零以后,蜀中只有武侯苦撑大局;新一代人才虽已渐次长成,但从落地之时,所见所闻就都是秩序崩毁、三足鼎立、人人各位其主的乱世时代,而再没有老一辈那种怅惘幽深的故园之思,不可解释的黍离之悲;他们从没有见识过汉室清平稳定的时候,于是所谓的“兴复汉室”,也就渐渐虚化成了一个宏大抽象而没有实感的东西;真挚的、热烈的复国之情,亦逐次演变为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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