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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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像块烤得半糊的煎饼，斜斜地贴在南山疗养院307房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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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低头瞅自个儿的手，指头还能动弹，就是慢，慢得像公园里打太极的老头推手，带着一股子生涩的滞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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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篮球场上那个跑起来带风、跳起来能摸筐的小子，影子在记忆里有点发虚，像隔了层毛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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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萎缩侧索硬化症（a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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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吐出这几个字儿的时候，诊室里静得能听见自个儿血往脑子里冲的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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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爸林振国就坐边上，攥着他手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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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手，林默熟得不能再熟。平时能抡扳手拧开锈死的阀门，能捏着钢笔在合同上签出龙飞凤舞的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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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天，那手冰凉，汗津津的，还有点控制不住地哆嗦，像攥着块烧红的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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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吱呀”一声开了，林振国裹着一身外头的凉气挤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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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像往常那样直奔床边，先在门口那块巴掌大的地方杵住了，乘着林默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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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手，不是擦汗，是使劲儿搓了把脸，从上到下，跟要搓掉一层看不见的油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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搓完了，把塌下来的肩膀望上耸了耸，这才转过身。脸上挂起点笑，硬挤出来的，嘴角有点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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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色…还行。”他拖着调子，声音有点哑，像是刚抽完一包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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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过椅子，木头腿在地板上划拉出刺耳的声儿。坐下，顺手抄起床头果篮里一个苹果，水果刀在他宽厚的手掌里显得有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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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削皮，动作生疏，皮削得断断续续，厚一片薄一片，掉得垃圾桶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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