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蔓(音同慢),是个多音字,藤蔓念蔓(音同万),你可别搞错了。一会儿我把她的手机号发给你,你们自己联系。听到没有,祁珩?”
章兰仙说了一车轱辘话,语气听起来很郑重,但又有些在菜市场买菜时那种挑挑拣拣的漫不经心。章兰仙对儿子在婚恋市场上的条件有十足的信心,但她做事一贯严谨,最不能容忍出一点小岔子,最怕别人说她有半点不好。所以才会像教育小学生一般,再三叮嘱已取得博士学位的儿子。
祁珩心头一沉,一直没吭声。
回国一年多,母亲前前后后已经给他张罗了十几拨姑娘了。照例是在亲友圈里找,为的是知根知底。眼下,亲友圈中但凡有几分姿色的适龄姑娘,都介绍到他母亲这里了。他十回之中倒推拒了九回,不得已去见一回,还是为了敷衍母亲。可这么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祁珩深恨母亲眼盲心盲,29年了,她居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究竟喜欢什么人。可他更痛恨自己,因为他从没有勇气在父母面前说出自己的秘密。
祁珩的父亲叫作祁云哲,生前在一个事业单位上班。祁云哲高高大大,长得很体面,平时很温顺的一个人,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却在祁珩念初三那年,搬出去和别的女人同居了。也是在那时,祁珩发现自己喜欢班上长得好看的男同学,而不是给他写情书的女同学。这个发现让14岁的祁珩着了慌,他想找个人诉说心中的惶惑,但却找不出这样一个人。他只能独自面对人生中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异类的真相。
章兰仙是一个中学老师,在离家不足一公里远的中学教语文。章兰仙有严重的精神洁癖,对世界有她自己的一番想象和规划,这其中固然包括她自己的人生,同时也包括她丈夫和儿子的人生。丈夫出轨后,章兰仙原本丰腴的脸颊一寸一寸凹陷了下去,原本晶亮的眼神也渐渐死鱼眼珠似的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愤恨的嘴角总是下沉着,鲜有笑容。她后来总穿一身灰黑衣服,一副未亡人守寡的架势,并告诉祁珩,以后别人问他,就说父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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