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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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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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阳坐在书案前，右手三指紧扣断笔，左手掌心压着那片碎成五块的青瓷笔洗残片。蓝液从茧裂处渗出，滴在粗陶瓮盖上，与灰烬混成暗斑。他没有抬头看湖，但知道她还在那里——崖上月白僧袍未动，足踝银铃静垂，像一尊被雨水凝固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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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蘸茶水，在桌面写下：“醒来方知笔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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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痕蜿蜒如血，映着墨火灯幽蓝的光。识海深处仍有撕裂感，母亲系鞋绳的画面彻底消失了，连布结的纹路都模糊不清。他知道不能再写“壬觉”二字，代价已逼近不可承受之界。可沉默即退让，而昨夜那句“你烧的是你答应过我的话”，如钉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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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抽出一张素纸，提笔落墨，却非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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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焚经者，可知梦中有樵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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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末署名“云樵子”，字迹刻意苍拙，仿若旧时话本里山野隐士。这是《觉梦录》残稿中一个只出现半页的角色，无根无源，仅存一句呓语：“我伐木于镜湖底，见千帆皆空。”如今借其名壳，避直呼其名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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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悬停片刻，随即点向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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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页离手，未坠，反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起，滑入雨幕，掠过湖心，朝对岸石台飘去。壬觉仍立原地，不动不视，仿佛不知有物飞近。然而经卷翻页的速度，微不可察地缓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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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阳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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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她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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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辰时初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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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对岸，石台上又摆上一卷泛黄经文。纸色陈旧，边角虫蛀，似百年古籍。壬觉每日此时现身，不焚不诵，只将其平铺于石，任风翻页。她本人赤足立于三步之外，双手合十，低首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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