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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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痕上的“壬觉”二字仍悬在残稿边缘，像从纸里长出的根须，缠进冰阳指节。他未动，呼吸压得极低，仿佛稍重一分，那字便会化灰飘散。窗外镜湖已归沉寂，可屋内墨火灯的蓝焰却微微震颤，映得墙上映影如水波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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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尖抚过书案最底层抽屉的暗扣。一声轻响，木匣弹开，露出一只粗陶瓮。盖子未曾封死，缝隙间透出灰白粉末——三年前那个雨夜，他亲手焚烧《觉梦录》后，用茶盏收拢的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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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瓮灰，本该是终结。可此刻，它成了唯一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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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阳跪坐于案前，取来一盏清水，以指尖蘸湿，在灰面轻轻划动。动作轻缓，如同翻阅一本不敢触碰的遗书。起初无变，灰粒静卧如死。他闭目，默念子时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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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更鼓声自城南传来，正敲三响，月光恰好斜穿窗棂，落于瓮口。刹那间，灰烬自行蠕动，似有无形之手在其中书写。细尘腾起又落下，拼成两个清晰无比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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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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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纸上焦痕同出一辙，笔锋走势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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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阳瞳孔微缩，眼底掠过一丝琥珀色光晕。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却将右掌覆于额前。一阵钝痛自识海深处袭来，像是某段记忆正被强行剥离。他对《觉梦录》的内容早已模糊，只记得最后一句是“雪庵崩，天门裂”，之后便是焚书时火焰吞没纸页的画面。如今想来，那火……是否也烧掉了什么不该忘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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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走向墙角那只老旧书柜。柜顶搁着半截断笔，曾是他二十岁时所用，如今被磨成簪形，插在麻绳束起的白发间。取下它，冰阳回到案前，蘸上心火墨，于空白宣纸写下“壬觉”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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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迹方成，笔尖骤然焦黑，整支毛笔自燃，化作一缕幽蓝火焰。灰烬未落，竟悬浮空中，缓缓凝聚成一道微弱火线，直射窗外，投入镜湖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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