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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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的左眼又开始看见那些飘动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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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南沙溪古镇的玉津桥头，青石板被百年马蹄磨出浅凹，他蹲下来系鞋带时，左眼突然捕捉到一缕暗红，像被风吹散的朱砂墨，沿着桥缝悠悠往上飘。右眼望去只有青苔斑驳，左眼却看得真切，那暗红里还裹着细碎的金箔，像谁在桥底藏过一幅珍贵的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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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生，看啥呢？”卖扎染的阿婆把蓝布摊开，靛蓝染料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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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揉了揉左眼：“阿婆，这桥以前是不是有过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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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手一顿，随即笑了：“民国时倒有个姓周的先生，总在桥边石桌上抄书，后来听说去了南京。”她指了指桥栏内侧，“去年修桥时，真从石缝里挖出过半截烧焦的宣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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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他第三次在旅途中遇见左眼所见与往事吻合。三个月前在绍兴，左眼看见乌篷船尾跟着淡青色的雾气，船老大说那位置曾沉过一船南宋的青瓷；上个月在泉州，开元寺的古榕下，左眼瞥见无数银亮的光点钻进树根，寺里的老僧告诉他，早年信众总往树洞里塞银元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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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出随身的笔记本，钢笔在纸面划过：玉津桥，暗红飘带，含金箔，关联周氏抄书人。这是他记录的第47条“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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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沙溪时，那缕暗红始终在视野左角浮动。林砚登上开往大理的班车，后视镜里古镇渐渐缩小，暗红突然散开，化作无数细小的红点，像被打翻的胭脂盒。他忽然想起祖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左眼看见的不是幻影，是物件记着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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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是古籍修复师，晚年左眼失明，却总说看见线装书里飘出字来。那时林砚只当是老人的呓语，直到半年前在潘家园旧货市场，他蹲在一个旧书摊前，左眼突然看见一本民国课本里飘出鹅黄色的雾气，裹着孩童的粉笔字：“母亲，我想回家”。摊主说那是1948年的国文课本，原主是个战乱中走失的北平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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