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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是安然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嗅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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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无孔不入,像一层冰冷的、看不见的薄膜,包裹着她生命的最后几天。它渗入床单的纤维里,渗入她喝的每一口温水里,甚至渗入父母强颜欢笑时,呼出的每一缕气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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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代表着“秩序”和“洁净”的味道。它代表着现代医学试图用理性的壁垒,将混乱的死亡隔绝在外的、最后也最徒劳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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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死亡本身,是无法被消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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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一种熵增的必然,是宇宙最底层的、冷酷的法则。它此刻,就在安然的身体里。那些失控的癌细胞,如同宇宙热寂的微缩模型,在她温热的躯体内部,疯狂地制造着混乱与无序,贪婪地吞噬着她最后一点生命的热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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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电监护仪上那条绿色的曲线,是她与这个世界之间,最后一道脆弱的因果线。它的每一次跳动,都比上一次更加平缓,更加无力,仿佛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即将耗尽最后的力气,倒在漫漫长路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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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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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声音里带着一种职业性的疲惫和遗憾。他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避开了安然父亲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乞求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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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的主要脏器已经开始出现系统性衰竭,癌细胞的扩散速度……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范围。从现在的数据来看,可能……可能就是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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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像一把无声的、由冰晶铸成的锤子,轻轻落下,却精准地敲碎了病房里最后的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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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的母亲,那个坚强了几个月的女人,终于无法再支撑。她没有哭出声,只是身体一软,靠在了墙上,整个人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那是一种被抽走了所有骨骼和力气的、彻底的崩溃。压抑了太久的呜咽声,从她的喉咙深处逸出,破碎,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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