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起笔

在草席上，发出闷闷的声响，像在数着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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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不大，却把天洗得发灰。身后的栎阳镇慢慢缩成个模糊的影子，老槐树的枝桠在雨雾里若隐若现，像个没说完的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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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了摸心口，那股气脉随着脚步轻轻起伏。走吧，他想。走慢些，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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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雨幕尽头时，镇口的老槐树下，雨丝突然诡异地凝滞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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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看见，树根部那几个孩童打闹时没在意的黑点儿，正顺着树皮上的纹路慢慢爬——不是水流的方向，是逆着向上，像无数条细弱的黑线，悄无声息地缠上最粗的那根枝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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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雾在雨里晕开极淡的影子，比夜色更沉，比墨汁更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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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从树洞里钻出来，带着股腐朽的气息，掠过地面时，竟在湿泥上扫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笔画，像“一”，又像未写完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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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一道声音响了。不高，却像直接钻进了地底深处，带着某种被压抑了太久的黏滞感，在空无一人的镇口轻轻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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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还没写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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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打在槐树叶上，沙沙响，像谁在低头写字。而那道刚扫出的笔画旁，又慢慢渗出了新的墨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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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斜斜地织着，把前路泡成一片模糊的灰。魏珩走出约莫半里地，脚下的泥路渐渐硬实起来，竹篓里的锡壶不再磕碰草席，只剩雨打在竹篾上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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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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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的栎阳镇像块被水泡软的墨锭，轮廓在雨雾里晕开，老槐树的枝桠是那最浓的一笔。他喉头动了动，没回头，却先把竹篓卸在路边，沾着泥的手在衣襟上蹭了蹭——其实蹭不蹭都一样，早就被雨打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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