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已忘记怎样哭,但我终于放声大哭。曼谷上空,无人在意我的哭声回荡。我从座位上滑落下去,紧抱住木盒子,你婴尸安眠之处。盒子四角硌得我肋骨生疼,我不愿放手。人病尚有人医,那么受到重创的鬼呢?我该找什么医院挂什么科,才能让你起死回生?
54、
与蛇头打交道前,我曾提心吊胆,以为他们都是一群亡命之徒。后来发现大多人虽然踏在灰色地带赚钱,但仍想活命,看起来是再朴素不过的普通人。倒是在他们看来,我很奇怪。因为他们接到的活计,大多都是从越南、老挝或中国边境入泰的,没有要从泰国回去的。不过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反正司机也要回到边境,不如捎我一程。
彼时我已经被热带阳光晒黑,又一头极短的发。我称自己是个男孩,没有人怀疑。我坐上车,司机又问我为什么要去中国云云。第一遍是泰语,我没听懂,但猜到是类似问题。他用英文再问一遍,我便回答道,因为我杀了人。
他哈哈大笑,也许是认为我很幽默。但从某个角度来说,我没有撒谎。我确实杀了人。那个天真无比的自己,我将她彻底杀死。
回程的路意外平稳,车上除我与司机之外座位空空,所以没有警察来查,最大意外只不过爆胎。老天多可笑,总在奇怪的地方放过我。要过边境时,我就躲进后备箱。那时我总会想到跟哥哥一起躲过的衣柜。
一路北上,终于到达越南芒街市。司机问我是否停下来吃饭,我摇头拒绝,惶恐多停留一秒事态就要生变。于是他径直驶向北仑河。下车眺望,我们所在一侧是芒街市,另一边便是广西东兴市。两边土地都正被开发,掘土机将地皮挖得乱七八糟,乍一看此岸与彼岸并没有差别。国境之间原来是这样模糊,只是毫不起眼一条河。
坐上黑船前,司机陪我抽最后一支烟。他问我,你真的杀人了吗?我看着他,是个黝黑的小个子男人,再普通不过一张脸,爱在车内放很劲爆的dj音乐。你真的想知道吗?我反问道。他耸耸肩,不置可否。我知道他并不在意,我们终于到达这里,他当然感到一身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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