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的大字:
其罪当诛!
猩红的墨迹,在白纸上洇开,带着凛然的杀伐之气。
然而,就在那“诛”字的最后一笔即将落定时,笔锋却悬停在半空。李世民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军械三十”的残片和密奏上模糊的“配合”二字,脑海中骤然回响起昨夜暖阁中,琵琶弦音缭绕间,那年轻人慵懒却如惊雷般的话语:
“……若是一股脑儿全砸碎了,只余下一堆无用的砂砾,那刀,反而要钝了。有些石头,留着磨刀,比砸了听响儿……有用。”
笔尖的朱砂,缓缓滴落,在白纸上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如同心头溅出的血。李世民眼中翻腾的杀意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滋啦作响,迅速冷却、沉淀,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手腕微转,笔锋落下,却不是完成那个“诛”字,而是在其旁边,另起一行,写下另一行小字,字迹依旧沉稳,却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帝王深沉的权衡:首恶必办,胁从可问,根基暂存,以观后效。卢氏献河西盐利七成、粮道三股、长安商铺十二间,赎其族罪。
写罢,他搁下朱笔,拿起那张宣纸,轻轻吹干墨迹。目光在那猩红的“诛”字与旁边冷静的处置方略上来回扫视,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平静。
拿起案角一枚小巧的“承乾”私印,蘸了印泥,稳稳地盖在了那处置方略的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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