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诲笑得明朗开怀,还是当初那个鲜衣怒马的方四公子。
“等我和三哥拿下了长安,再一同去别霄楼吃酒啊!”
光祐元年二月初九,长安的雪停了。
化雪之时寒气尤重,何况那日自天光亮时便是千里黄云阴霾重重,帝宫内外一片萧煞、连一丝人气都变得十分稀罕。
甘露殿中也是死寂,燃尽的蜡烛无人更换使室内显得越发灰暗,只有寂寞的窗纱被北风吹得飘飘扬扬;一个瘦弱的小内侍探头探脑摸进门来、见无人值守便匆忙从腰间掏出一块方巾裹成包袱四下搜刮起来——这残破的鬼地方已不剩多少值钱的东西、这些年叮叮当当都被掏去充作了军资,如今更连门窗上描画的几块金漆都被人抠得干干净净,他下手实在太晚,绸缎做的帘幕也被割得七七八八了。
他勉强将几片估计是此前被人不慎摔坏的碎瓷片收进包袱,想着若有幸能逃出宫去便说那是令和年间睿宗御用的物什,最好编个故事将钟贵妃也纳进去,祸国妖妃碰过的东西总会多值几贯钱;偷偷摸摸从大殿中遁出,空阔的帝宫几乎已是空无一人,听闻南边朝廷的军队已经打上了门、那位声名显赫的颍川侯昨日已出其不意兵临城下,所有人都逃了,只有他们那位可怜的“陛下”还被摄政王押着上了城楼,也不知还能再活到几时。
他心下唏嘘,最挂虑的却还是自己的生死,顶着寒风奔进衰草蓬生的御园,在墙角逡巡许久方才寻到一个狗洞;他大喜过望俯下身去,头刚拱进洞里眼前便是冷光一闪,下一刻背后突然一凉、一柄锋利的铁剑便在他胸口捅了个窟窿,滚烫的鲜血溅在他死命护在怀里的破包袱上、将那几片还未及被赋予什么传奇的碎瓷也染红了。
“又一个——”
墙外手执利刃的士兵啐了一口,又冷冷将自己剑上的血水在已经死去的小内侍身上擦净。
“摄政王早说过‘叛国者死’,他们竟还妄图逃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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