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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渐硬,凝在赵老七客栈旧窗格蒙尘的蛛丝上。年三十晌午一过,镇上的喧嚣反倒沉了下来,像是锣鼓猛敲过后的嗡鸣余音,渐渐被一种更为粘稠、裹着油烟气味的寂静取代。厨房里,整猪头、蹄髈都在最后上色,深褐酱色的汤汁“咕嘟咕嘟”冒着黏连的气泡。铁锅沿儿上沁出的油花凝结、变白、又融化。伙计老王捧着大盆炸焦了边的鱼块穿过堂屋,热腥气顶得人肺管子都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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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昭提着一壶滚开的水走向后院。天井里水缸结了层薄冰,冻住的枯叶像是嵌在水晶里的标本。他呵出的白气撞在冰面上,散不开。后院水井旁,楚槐正和一个脚商争得面红耳赤。脚商指着堆在廊下的七八篓冻梨:“我一路用棉套裹着来的!你看这表皮上的霜,正经延州白皮冻梨!就这价,再低我就折本回去了!”楚槐手指用力掐开一个冻得硬邦邦的青皮梨,掐出条缝,里头冰晶裹着的淡黄果肉透出凉气儿:“您这‘霜’闻着可掺了硝石味儿?还有,延州梨皮薄核小汁多,你这皮厚得能当鞋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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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昭绕开他们。客栈门前新挂起了老板娘亲自糊的几盏红灯笼,骨架有点歪,浆糊没干透,红纸边缘还泛着湿印子。一个身影缩在灯笼底下靠墙的条凳上,是守影人。他从斗篷深处伸出手,指尖粘着一小粒不知哪里捡来的熟糯板栗仁,小心地用指甲把那点软塌塌的金黄抠下来,再飞快地塞进兜帽深处,斗篷边缘随之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在暗处悄然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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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压下来的特别沉。天幕是洗褪了色的靛蓝,低垂着,河对岸和镇子里的炊烟混杂着水汽往上浮,却沉重得拖泥带水,把最后一点天光都吸尽了。赵老七扯着嗓子,挨门挨户塞了些染得红得不自然的硬壳花生,又往灶房梁柱上贴了张他亲手写的歪歪扭扭的“神茶郁垒”符纸。老王在大堂点了盏最大的油灯,豆大的火苗在油烟熏染过的灯罩里摇曳,人影投在油腻腻的墙壁上,庞然而蠢笨地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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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岁的火盆架在堂屋中央,炭火是新换的上好白炭,却吝啬地只垫了薄薄一层,火苗蔫蔫地舔舐着漆黑的炭块边缘,勉强维持着一点暖意,不足以驱散边角处顽固的寒气。盆沿围着几条发黑的矮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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