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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14日的傍晚。北方这座靠钢铁呼吸的工业城市,暑气浓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沉甸甸地糊在每一寸空气里,吸一口都带着铁锈和煤灰的腥涩。老旧的红砖居民楼像被汗水浸透的巨人,沉默地喘息着,墙体缝隙里渗出的热浪扭曲了视线。张小俊背着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书包,拐进宏远建筑公司的家属院。汗水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淌,痒痒的,像有小虫在爬。空气纹丝不动,只有爷爷家三楼那扇敞开的窗户里,传来华生牌台扇那熟悉又疲惫的嗡鸣,奶奶固执地把它对着窗外吹,总说这样能给闷罐似的楼道降点温,哪怕只是一丝徒劳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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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家在隔壁小区的三单元301,和自家六楼的房子一样,都是九十年代初宏远鼎盛时盖的职工楼,如今墙体斑驳,如同老人松弛的皮肤。楼道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深入骨髓的气味:陈年的灰尘,潮湿的水泥,经年累月积累的油烟气,还有此刻,正霸道地钻入鼻腔的——红烧肉炖土豆的浓香。那香气里裹着酱油的醇厚焦糖色和八角茴香尖锐的辛烈,强势地盖过了一切,却莫名地让人心头一紧,仿佛这浓烈之下,还藏着别的什么,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陈旧气息。小俊几乎是冲上楼的,脚步在空寂的楼道里撞出沉闷的回响。锈蚀的防盗门虚掩着,一道铁纱门被穿堂风吹得哐当、哐当,规律地撞着门框,像某种不祥的节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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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这么急?”奶奶系着那条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蓝布围裙,从厨房探出头,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微光,“刚放暑假就野成这样,你爸妈在家,准得说你。”她的声音带着惯常的责备,但那责备里也裹着一层不易察觉的、被暑气蒸腾出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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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掉漆的折叠圆桌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饭菜。爷爷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藤椅上,用印着“先进生产者”字样的旧搪瓷缸子泡着浓得发黑的茶,劣质茶叶的苦涩味在空气里弥漫。老式显像管电视里,《新闻联播》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断断续续,被那台老华生风扇搅动的气流切割得忽远忽近,像是从另一个飘摇的世界传来。小俊把书包随手甩在沙发角那沙发是人造革的,早已褪色发硬,边缘开裂,露出里面灰黄色的海绵。他抓起一块冰镇的西瓜,红色的汁水顺着指缝流下,带来一丝短暂的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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