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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忘了自己是怎么下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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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魂儿都还留在山里,脚下的路,像是踩在云端,又像是陷入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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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浑浑噩噩,满身湿透,粗布衣裳早被山林中的荆棘划破了几道口子,泥泞沾了满腿,鞋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只剩下一只孤零零地挂在脚尖,走一步甩一下,几欲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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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跌跌撞撞回到村口时,天色已黑,门前的狗也不敢认他,吠了好几声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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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这是去哪里了?!”妻子第一时间冲出门来,见他一身狼狈,脸色煞白,连眼神都不对,顿时慌了神,伸手去扶,又不敢用力,“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说话啊,你倒是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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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喉咙仿佛塞了块烧红的炭,干涩又滚烫。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半晌才蹦出一个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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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一个字之后,便再无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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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老母听得动静,急忙颤巍巍地出来,扶住儿子的胳膊,手指一触那湿漉漉的袖子,顿时脸色煞白,“怎么湿成这样?阿山,你是不是撞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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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找神婆!”老父亲也赶忙出声,一边吩咐小孙子取了油布斗笠,一边要披上斗笠准备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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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这大晚上的,您们等等……”妻子也急得快哭出来了,却被老人家一摆手打断,“不行,不能等,万一被脏东西缠上了,可就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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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家虽穷,但一家人好歹齐整。现在阿山是家中顶梁柱,万一他出了事,整个家都得塌。哪怕家里已经揭不开锅,粮仓空得连耗子都搬家了,这点救命的钱,也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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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父母执意要走,阿山终于仿佛惊醒一般,猛地抬头,惊魂未定地喊道:“别去!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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