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摸出一支铅笔和一沓子粗糙的纸。
船上寂静了一瞬。随後那些战士,竟然突然此起彼伏地笑了起来。
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战士用刺刀挑开篷布,月光像瀑布般倾泻进来。
"我,张铁柱,辽东黑水镇,刘家村人。"
他摸着耳朵缺口,咧嘴一笑!
"告诉俺娘,儿子打不回老家去了……不能给她养老送终,是儿子不孝顺,但儿子没给老张家丢人。让她别在等我回去过年了……她腌的酸菜……儿子怕是再也吃不上了。"
角落里传来窸窣声。一个戴圆框眼镜的瘦高个突然摘下眼镜,在衣襟上反覆擦拭。
"陈书白,江南姑苏人。"
他声音轻得像唱评弹!
"我家中抽屉第三本笔记里……有我写给未婚妻的信。"
镜片突然泛起水光!
"算了,跟我家里人说,那封信不要给她……就说我死在淞沪。让她早日再觅良人!"
船头传来"咚"的闷响。
满脸麻子的壮汉把拍了拍甲板。
"周虎全,川渝夔门人!"
他掏出半块发霉的锅盔!
"日他先人板板,老子最後这口没吃上麻辣味!"
突然把锅盔掰成二十多块!
"弟兄们分着吃吧!"
“这是我家老汉儿做的!”
“我家老汉做的锅盔,天下第一好!老汉儿……儿子不回家咯!”
周虎全的话音刚落。
一个瘦小的士兵,抬起头,月光下,他的眼神亮晶晶的。
“孙小栓……中原汴梁人,我老家已经没有亲人了,我所有的亲人,都被鬼子杀了,村子被鬼子屠了,所以我没有遗言,但我相信……我相信,大夏绝不会亡!”
月光扫过最後排的独臂汉子。他正在手榴弹系绳结!
"关七,西北陇原人。"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
“我有几句话,想带给额老家的婆娘!”
“把儿子养大!要是有遗骨能送回去,把我埋高点……额想看着祁连山……"
“辛苦你啦!这辈子亏欠你……有下辈子的话,你做男来,我做女……我给你洗衣做饭,生儿育女!”
目光冷冽的王溪,此时也抬起头来,眼神少见的柔和了几分。
他竟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林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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