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字,第二次宣告死亡。
顾峻川有点耳鸣。
难过并没有如滔滔洪水滚滚而来,感觉反而像气球的口没被扎严,气是慢慢泄掉的。他没有说话。蔺书雪也没有。
于她而言,好像做了一场荒唐梦,现在梦彻底醒了。蔺娘子流泪了。她60岁以后泪腺好像萎缩了,但她的泪珠仍旧晶莹。她没有让顾峻川去看顾西岭的惨状,她说:我跟他单独说会儿话,你要是想看他一眼就晚点。
医生掀开白布让她匆匆看了一眼,不知是看错了还是怎么,她竟然觉得顾西岭的脸出奇干净。她跟顾峻川说:很好,很体面。再没说别的。
蔺书雪努力回想顾西岭年轻时的样子,他年轻时候长着一张祸害人的脸,这张脸到老了反而不消停。贫穷没有打败他们,富贵将他们的婚姻击碎了。她感到唏嘘。
那天晚上,她在自己的家里,开了一瓶酒,倒了两杯,对面一杯,她自己一杯。对面没有人,她对着杯子说了几句话:
顾峻川没有对不起你,你事情做绝了,他还让你住最好的康复医院,找最好的护工,每次去看你带你最喜欢吃的东西,给你选了一块风水好墓。你死前说那句话真不应该。你就算恨,理应恨的是我,是我斗赢了你,不然我们母子就是今天的你。你尽管恨我好了,我不怕你恨我。
你到了那里,不用回头。人间没有人留恋你。
就这样吧。
蔺书雪的酒杯跟对面的杯子碰了下,仰头干了。然后就对面那杯酒,倒进了下水道。
她也不是心狠,只是活透了。没有愧对谁,也就不用怕谁。她自认命理刚硬,如果有鬼魂,恐怕也要绕她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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