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蓬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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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唱了半辈子傩戏，消灾解难，祛瘟疫，降妖驱鬼，招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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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八乡，无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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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岁那年，却把一辈子名节，都折在了寡妇的肚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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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五岁，同村三个寡妇被人骗去了暹罗，村里人凑了一笔钱，请我爸去帮着找找，我爸足足去了三个月，还真就把人带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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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寡妇去的时候啥样，回来还啥样，甚至还窈窕水灵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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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却少了零件，一只眼睛，一只耳朵，三根手指，还有唱傩戏的一堆物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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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回来之后，总惶恐的念叨一句话：“蓬莱来人了，要抓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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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提起，就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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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神志不清，可能我爸觉得那几个寡妇欠他的，在他们回村半年后的一个晚上，这三个寡妇凑在一屋打麻将的时候，我爸闯了进去，要霍霍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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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残废，哪打得过三个又结实又有劲儿的寡妇，被人家活活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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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他死时很怪，一只手抓着天，一只手点着地，明明是吊死的，却满脸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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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睛很白，屋子里满是狼藉，指甲抓的木头桌椅都烂了，阵阵阴风鬼哭狼嚎，像是要把什么带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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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暹罗这个地方，全是阴影，那年在暹罗到底出啥事儿了，我爸不说，寡妇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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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他妈我倒霉，从我爸死了那天开始，我就老是做噩梦，梦见一片椰子林，里面好多小鬼雕像在盯着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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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珠子绿油油的，跟要把我嚼碎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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