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破一张窗纸,外头呼号的寒风几乎就在眼前,辛实忍不住浑身一颤。也正是这时候,他突然明白过来,辜镕一开始安慰他可能并不是担心他害怕雷声,而是叫他不要害怕炮声。
辜镕估计早早地已经判断出来那是枪炮的鸣响,并且显然对炮声的来源有一定的了解,因此对于这个突发情况虽然感到意外,却仍旧保持了镇定,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和地说:“至少这几天打不起来,来,起床,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先躲一躲。”
夤夜时分,楼里的灯全亮了。
辜镕和辛实穿戴整齐,领着惶恐不安的十几个仆从,有条不紊地收拾了两日的口粮,进入了洋楼地底下的防空洞。
防空洞是在战时匆匆修建出来,只为躲避轰炸,并没有居住条件,因此环境湿热而潮闷,十几个人一同涌入,几乎连呼吸都不畅快。可此时无人敢抱怨,经过多年战乱,对于避难大家已经司空见惯,因此此刻面孔上没有过度的恐惧,光是一种麻木的茫然。
防空洞内有唯一的一间小小卧室,里面有一张小竹床、一张小木桌和几把竹椅。詹伯年纪大了,辜镕便命令他去睡了那张床,詹伯死活不愿意,被辛实扒了鞋袜强行推搡到了床上躺下。
他们两个便倚坐在了椅子上将就了一夜,长夜漫漫,辜镕顺手带了辛实的功课下来,就着昏黄的灯光,慢慢开始写下午时分答应辛实的英语功课。
辛实默然地傍在他身边,攥着他没握笔的那只手,一开始并不说话,神游半天,一下子挺担心,大嫂的酒楼在福州重新开了起来,北边依旧在打仗,可是幸好没有波及到南边来,听说酒楼的生意不错,夫妻两个最近正在修建新房屋。
也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听他的话把大梁从松木换成榆木,榆木贵是贵了点,可耐造,用上几十年也不必担心木材变脆;一下子又后悔,今夜会死么,早知道会死,下午辜镕凑上来说想再来一回,他就由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