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镜胚生斑

他捧着冰冷的镜胚，靠在滚烫的坑洞边缘，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伤痛中，终于彻底沉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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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昏迷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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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涛是被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惊醒的。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泥地上，身上盖着家里唯一一床还算完整的薄被。地炉坑洞的余烬早已彻底冰冷，只余下一片狼藉的灰黑色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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啜泣声来自炕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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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背对着他，跪在冰冷的泥地上，面前放着一个小小的、破旧的瓦盆，盆里盛着浑浊的雨水。她枯瘦的双手浸泡在冰冷的水中，正用一块同样破旧的粗布，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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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涛挣扎着坐起，浑身如同散了架般疼痛。他看向母亲手中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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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枚布满污斑的暗银镜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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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低着头，通红的眼睛肿得像桃子，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入浑浊的盆水中。她一遍又一遍，用粗布蘸着冰冷的雨水，极其小心地擦拭着镜胚表面的灰烬和污痕。她的动作专注而虔诚，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又仿佛在擦拭丈夫冰冷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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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你看…涛儿炼的…镜子…”王氏的声音沙哑低微，如同梦呓，带着无尽的悲伤和一丝病态的慰藉，“脏了…娘给你…擦擦…擦干净了…你戴着…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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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粗布沾了水，极其轻柔地拂过镜面中心那个焦黑的凹陷，仿佛在抚平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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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浊的雨水冲刷着镜胚，却无法洗去那些深入“骨髓”的灰黑污斑。那些斑点如同最顽固的诅咒，牢牢地附着在镜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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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涛默默地看着，心头如同压着万钧巨石，堵得他无法呼吸。他看着母亲那佝偻绝望的背影，看着那枚在冷水中越发显得死寂污浊的镜胚，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和愤怒在胸腔中冲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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