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水」他喃喃自语。朝鲜汉城的「六品官宅」不过是土坏垒的矮房,冬透风夏漏雨。可这里一一他抚过冰凉的玻璃窗一一连窗子都是透明的西洋玻璃,不,是上海产的玻璃!
他突然扑到书桌前,抓笔蘸墨,在陆军部印制的竖格信纸上疾书:
东王殿下:臣等已抵天京。此处楼高百尺,灯火彻夜不熄。罗总理言,凡天国将土皆可分田宅笔尖猛地顿住,墨汁滴落在了「宅」字之上。他盯着信纸看了半响,忽然一把撕碎,纸屑雪花般落进竹条编成的废纸篓。
「罢了,」他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叹气,「还是让东王———·亲眼来看吧。」
陆军招待所餐厅人声鼎沸。张朝爵留起一勺热粥吹着气,对桌边的王阿贵笑道:「我家老二老三正愁没学上,这下可好一一陆军部新办的子弟学堂连课本都白送!」
王阿贵把半块油饼塞进胖乎乎的儿子手里,转头拍自己那条废腿:「我这般模样,就不占朝廷的官缺了。领三百亩黑土地,带老大去关外种大豆了!」又冲张朝爵拱手,指着自己的小儿子道,「我家这小子,劳烦老哥照应————」
「说的什麽话!」张朝爵捶他肩膀,「我俩啥关系?过命的交情!以后你儿子就在我家住,和我儿子一块儿上学堂!对了,我申请到了个看大门的差事......就在天京这里,海军部衙门口,还是个六品衔的门卫!」
满桌哄笑中,邻座一个独臂老汉插话:「知足吧!我在朝鲜当卒长,一年才二十块银元,还有一半是折色。昨儿海军部给我派了船厂保卫处的差,月俸二十元!」他着手指头算,「等玄武湖边的宅子分下来,接婆娘过来享福一一抽水马桶!老子在汉城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见过!」
笑声惊飞了窗外槐树上的麻雀。阳光穿过玻璃窗,照得餐桌中央那盆香喷喷的炒鸡蛋油光发亮。
同一时刻,太平大学堂码头。
6500吨的「飞鱼号」铁甲舰如灰色巨兽泊在岸边,烟肉冒着稀薄的白汽。罗耀国把牛皮公文袋塞进儿子手中:「旧金山领事馆的领事丶参赞都是自己人。加州的油田分布图在蓝夹子里,切记亲手交给幼天王和洪总主教。」
二十二岁的罗新华一身藏青海军制服,少尉肩章的金线在晨光里微微发亮:「父亲放心。那幼天王要造军舰的事————」
「准了。」罗耀国截断话头,「告诉幼天王,江南厂新下水的『海蟹』级驱逐舰的图纸,下月就随商船发往旧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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