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妈妈立即被警察抓走了,那天他家那个凶杀案门口围满了人,许远记得他们每个人都有二十张嘴,酱紫色的两片唇瓣,密密麻麻排列在脸上,把眼睛鼻子都挤没了,开开合合,各说各的,戚戚察察个没完。
许远于是跑到床上,头钻到枕头底下,再把棉被盖在上面。后来睡着了,做了很多令他心悸的梦,当然醒来一个也记不得,只是憋气得慌。他把枕头掀开,听见外面依旧戚戚察察响成一片。
为什么他们说个不停?!
后来出门去看,原来没有一个人,是起风、下雨了,风刮着荒草、雨打着枯叶的声音。
他们乡在山上,乡里营生主要种果树,还常年刮风,窸窸窣窣戚戚察察的声音如影随形。许远听说过一句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时候他明白了他们乡的水土养了一方什么人,他们总是窝在土房后面、树丛里面、灶台边上、河堤底下等等一些地方窸窸窣窣地说个不停,完全和当地的风土融为了一体,他们就是土,他们说的话就是风,刮小风就是两个人在说话,刮大风就是一群人在说话。
左脚“死婆娘”右脚“批婆娘”,许远给自己喊着口令进了门。
“哎,弟弟回来了!”新姐姐还在许远走的时候的那个位置,好像这小半天没有挪过窝一样。
屋里黢黑,许远就着下午的天光看了她一眼,她在角落里整理一蛇皮袋塑料瓶,脚边有一个装着水的白色塑料红桶——本身是红色的,用久了塑料发白,用来洗瓶子的,大多数塑料瓶是空的,有的里面装着液体,她挨个拧开瓶盖,在桶里涮涮,再放在一块干净的地面上踩扁,瓶口用锤子捶扁,再码进一只大竹筐里,回头拉到大废品站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