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油蜡灯,皇帝半靠在云龙纹迎手炕上,灯火模糊了他的眉眼,倒看不清神色。栽绒地毯上碎瓷飞迸,茶汤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如同一只吐着信的小蛇。
摇光好像并没有看见地上的碎瓷一样,直直地走过去,瓷片嵌在她的鞋底,她也不觉得疼。她朝皇帝的方向,叩首问安,“奴才请万岁,圣躬金安。”
皇帝掀起眼皮,在雕窗透过的天光里,定定地瞧着她。外头飞雨如织,倒像一张硕大的帘幕,将他们与世人隔绝开去。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专注又仔细地看她了,可如今,她就在他的眼前。
他有深重的无力,情之一字最难周旋。先前对绰奇,三言两语敲打出他的意图,之后再谈也就不必多费心思。连折子都是旁人代写,又怎么能流畅地说出那一番堂而皇之的章句,无非是有人在背后指点他。他拗起句读,他就不知所指,将想要的和盘托出了。
可她不同,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她那样聪明,不会不知道成明今日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她,那她知道家人的事情吗,如果知道,她又会怎么看他?
她可能会恨死他吧。
可是她也许不会知道,她能来看他,他有多欢喜。虽然他很明白,这不是她此行的目的。
皇帝恹恹地别过头去,炕几上的桃花承着明烛光影,颇有种明月寒枝的美丽。春色已在桃花上,这是很好很好的,可是他不喜欢。
他不说话,她就一直跪着,两下里沉默,仿佛也能到地久天长似的。外头风雨大作,打得檐角铁马啷当作响,御案上放着的芙蓉石香炉逸出青烟如缕,在室内时凝时散,飘忽不定。
人反倒安静下来。皇帝的声音也飘忽,轻轻的,带着几分无力与嘲讽,如同空中轻薄四散的乌云。他问:“你是来为他求情?”
她并不回答,起身将手中的食盒恭谨地放在炕几上,她重叠的袖口里带着香气,却非兰麝,腕上油青色的桌子随着举动轻微地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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