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立起来的眉头瞬间萎顿了下去,换作个谄媚极了的笑,笑出了满脸的褶子。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大总管!主子爷让您传话来了?”
李长顺人畜无害地笑了笑,说并不是,“来办差来了。”
“这天儿怪冷,咱们值房里有热热的茶酒,您老人家去喝两口?”
李长顺说不了,“正办差呢。”
老太监疑惑地往周遭看了一圈,纳闷道:“您在这办的什么差呢?定是与您一道儿来办差的小王八羔子活腻歪了,把您撇下跑了不是!嘿!这也没王法了,说实话,要不是看着您的面子,擅闯慈宁宫,我管教他小命儿都没喽——”
李长顺皮笑肉不笑,“不劳老哥哥心疼我。怹老人家擅闯慈宁宫,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摇光的屋子在最当头,她梦魇才醒,靠在床头的多宝柜上,伸手抚脸,才发现脸上是一片粘腻的冰凉。
这段日子她天天做梦,梦见她的玛玛,梦见阿玛、额捏与哥子们,梦见尚且围着她的袍角乱跑的表妹。每每梦里一切尚且还在,她仍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梦醒后却发现,原来什么都早已没有了。
久病的人屋子里一股药味,发苦。太皇太后让苏塔亲自给她送了一枝梅花,是腊梅,尚未开放,三三两两地打着莺黄色的苞儿,远远望去倒像是琉璃攒成的玉石盆景,荡漾着溶溶月色。
腊梅香得很,岁朝清供常用腊梅。每到冬天,玛玛屋子里总要摆上好些,她贪玩,趁玛玛不注意的时候就去偷折,折来一枝藏掖在宽大的袖口里,满心欢喜地回到房中,连袖口里都是香的。然后找来一个小瓶子盛水插了放在床头,好梦沉酣,连梦里,也有着疏疏淡淡的腊梅香。
每当她觉得很累很累的时候她就想起玛玛,她想她一定要撑过去,无论如何。因为玛玛还在,玛玛不能没有她,她也不能没有玛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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