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过。眼见皇帝慢慢匀出一横,这算是收住了,忙殷勤地接过笔,小心翼翼搁在月白釉笔山上。
皇帝沉眉略思索了会子,从描金彩绘龙纹印匣里拣出方芙蓉石印章,那是皇帝的私印,底面阳钤着“寄所托”三个字。那芙蓉石脂腻如冻,煞是好看,在青花描金云龙纹印泥盒里匀上朱砂,稳稳地覆在纸面上,便留下一个磊落的轮廓。
许是暖阁里炭火烧得旺,皇帝搁下笔,觉得唇齿干燥,随手去取御案上的茶盏。恰巧奉茶的宫女端茶上来,准备替皇帝换一盏。两下里一错,只听见“哐啷”一声响,霎时茶汤飞溅,大半盏尽数泼在了皇帝的袍角上,褐色的茶汤无声洇展开去,一片斑驳淋漓,如秋日寒风中的枯枝青影.那奉茶宫女骇极了,匍匐跪在皇帝身畔瑟瑟发抖,嘴里不住喊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第4章 桥上春波
依照惯例,御前失仪是大罪。李长顺心里暗暗骂了声晦气,这几日西北机务紧急,方将舒宜里氏拾掇了一番,老端亲王又办着丧,前朝诸事冗杂,万岁爷心情不好,跟带着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都胆颤心惊。今儿好容易眉头舒展了些,却被一个新来的宫女泼了一身的茶。
飞起的水珠有好些溅落在皇帝的手背上,那是新烧的热滚滚的茶水,皇帝也不顾自己烫着,先去拾那方梅花笺。别说那宫女,就连李长顺也吓得面色惨白,小心翼翼地问:“主子爷,您烫着没有?”
因搁得远,那笺纸并未沾水。皇帝就着灯仔细看了一番,遂折了搁在一旁的书上,这才举起手背,水渍过处皆红了一片,有些刺剌剌地疼。皇帝面色如常,道不碍事,“不必传太医,免得惊动太皇太后,平白教她老人家忧心一场。”
李长顺愁得心里直叹气,应了个“嗻”。皇帝瞥了一眼跪在身畔的宫女。那宫女生得瘦瘦的,想必是怕极了,肩头扑簌簌地作颤。
不知怎的,皇帝又想起临溪亭畔那一个纤瘦的身影来,那人仿佛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整个人蜷成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令他也无端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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