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囡不行了。”他无意中说出。忧悒的父亲,坐在幼子病床边,形销骨立地向他年长些的孩子索命。宝仪听罢,嫉妒倒谈不上。她在尘土里伏得太低了,连幼弟上幼儿班换的小皮鞋都看不到。她反而确认了自己只能继续趴伏着,更安心了,在电话里动情道:“弟弟,弟弟会好起来的。配型会成功的,放心,爸……”
明生(外人仍然这样称呼她父亲)将通话提前掐断。好吧。
宝仪在医院,想到电话中的对话,想到脐带血造血干细胞。胎里带来的东西是不是能救百病?父亲会不会保存着她的那些脏东西?好像前世打仗剩下的残肢一样。难怪她这辈子拙手笨脚,身上总似乎缺了某些东西。
其实明明是利益往来,并没有谁更低一头。宝仪要救情人冤家,父亲要救继宗幼子。宝仪是飘附在砝码上的淡影,总暗暗地希望,自己这一边重些。但是父亲眼光也向她看过来时,她不敢抬头。
宝仪永远选择相信。因为不信,也对结果没有任何改变。明生走到她那一侧,略俯下身。她索然抬头,对住父亲鸽灰瞳仁:视觉。开个玩笑,像埋尸水泥池,被呛一口不知道会怎样。父亲着白衬衫,分毫不乱,手伸过来,袖口有即将挥发的极淡香水味,明明是男士肥皂水淡香,在她鼻官里变成了辛臭:嗅觉。她像仔狗,将恐惧和甜蜜储存在嗅觉讯息里——然后她左襟被捉住,露出瘦骨肩膀。明生的双手,顺着她锁骨线条,抹腻,延展,泥壳里剥出个死红烂白的处女圣母,她好像能听到毕驳声:听觉。
味觉:她喉骨被两个拇指狠狠顶住,她尝到自己的口水。触觉:他们又不是隔空调情,皮肤上实实在在,都是指纹。宝仪如果还是个玛丽中学学生,她还能有能力转换自己的五感,让自己穿梭于另一个世界:死灰变茜明,汗臊变馥郁,寂茫变兴轰,腥咸变醇蜜,粗粝变光润。可是她已经长大了,是城市小姐,是封面女郎,是一种熟透至软烂的符号。她把目光歪向旁边,可是除了白色,看不到别的幻觉。她现在已经不能用洗完澡之后的一支冰镇果汁哄骗自己。
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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