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落地像是踩在了云上,整个人轻轻飘飘。冯管事这时来了,与他说找了人来看屋子,对方听闻萧尚书的名声,给出的价格很高,但有意与他结识,想邀约他在江边船舫见上一面。
萧仲文想了想,答应下来。他从柜里挑了套体面些的衣裳,照镜梳头。
这么久了,他头一回认真注视着镜中的人。他见自己面色寡白,眉眼黯淡,一张薄唇像含满了灰烬,当真与死无异了。
他转念一想,人总归要一死的,只是他还要撑到余穆尧祠庙修成的时候,要将他的功德记录下来,叫后人敬他,颂他。
萧仲文忍不住想,余穆尧那时会否高兴,他要是不高兴,那也是因这祠庙是他建造的。萧仲文早就决定不享他的香火,不与这份功德沾边了,写进他生平事迹里的萧仲文,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戴罪之人。
他想到余穆尧的生平,就想到他的死。萧仲文胸口剧痛,站也站不起身。
一直到酉时,日头转斜,萧仲文才赶到船舫。他进入一看,船里灯影摇曳,暗香阵阵,瓜果小食摆了一桌,座上却没有人。萧仲文烧还不退,眼前一阵发昏,隔着湖绉红纱的船帘,只看见船主头戴一顶蓑笠,盘腿坐在船尾,背对着他,仿佛是在垂钓。
萧仲文恭了恭手:“在下萧仲文,特来赴约,敢问阁下贵姓?”
男子起身,却是取了一枝长篙来。萧仲文脚底晃动,这男子竟有撑船离岸之意。
萧仲文皱眉:“阁下何意,如何不敢以正脸见人?”
隔着纱帘看过去,只隐约见得男子腰身挺阔,身高腿长,他双手很有力量,半刻钟的功夫,船舫已离岸十余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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