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侥幸逃脱被丢弃的命运,缩在她手心,试图成为她身体的部分。
自动扶梯的右侧总承担比左侧更深重的压力,浅灰金属和深黑脑袋各一路,楚河汉界般分明,程幸亦不是追赶时间,须自左侧攀登而上的那一类人,她只是安分地摸着扶手,顶上的灯光匀速下落,白亮的光斑像畸形变异的夕阳摔进扶梯齿缝。
她前方是一个背着熟睡的孙女的老妇人,她踩上台阶时险些站不稳,飘飘摇摇如空心朽木,但上半身却牢牢地箍着孙女的膝弯。
程幸有些冒犯地盯着小女孩的后背,小女孩的膝盖窝在妇人的手臂,裤脚往上缩至小腿露出一截,紫色荷叶边的薄袜贴着脚踝,棉质花边乖巧又圆满。
升到尽头时,前方一个老爷爷步上平地后转过身要代替妇人背上孙女,妇人没说话,兴许是做出了嘘声的口型,两个人并肩以极慢的速度行进,低声争抢孙女的背负权。
程幸慢不过放缓步子的二人,冷脸将他们甩在身后,他们压低声音的争夺却不曾随着距离拉开而遥远半分,程幸直到踩上另一部扶梯耳边都在排比他们的对话。
不过一方对一方的体谅,一方对一方的疼爱,内容经典到易于想象,只是那对话从未曾在她身上发生过。
她像在翻一本熟极流利的书,却被书页割破指腹,舔去鲜血后再去翻那书,竟一字不识。
是了。她才是异乡人啊。
乏善可陈的想象被她突如其来的自知之明折断,后半截落进枯草丛。程幸也不敢再去想那友爱的一家。
她只能瑟缩地在心里窝一个小人,小小声地抱怨他们残忍,残忍到把爱大庭广众地暴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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