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一个月后就只看到第三节,邻居家的爸爸便关机,继而头也不回地步进船舱。再下一个月,她只看到两节、然后一节、继续只看到广告,直至最后一个月的全黑荧幕。晓灵最初还会等他们开电视,后来也没有耐性等下去,索性回船舱听收音机罢了。然而当晓灵全家人离开船顶后不久,卢海鹏宏亮的声线隐隐地从旁边船隻传过来,一阵又一阵欢声填满耳朵。父母此后与邻居几近没有任何联系,连碰面也没有互相示好,年深月久建立的良好邻里关係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溃堤。
他们没法蹭电视看,收音机成最后救赎。电台主持的声音犹如神圣的梵音,把晓灵从刻板苦涩的生活须臾抽离。每每听到电台的旅游节目主持在谈论巴黎咖啡店的法式草莓蛋糕有多软绵,伦敦的海德公园景色有多怡人,抑或在晓灵出海捕鱼,映入眼帘的是漫无边际的大海时,她明晰自己的世界被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套住了。她的人生从某一刻开始,不动声色且别无选择下,晓灵注定拥抱着连看电视也需胁肩低眉的命运。世界很大,她很渺小,渺小得她养成了用交叉双臂的睡姿,生怕若不把自己裹紧着,便会被这股力量生吞。
广播剧来到第七章,晓灵认为吴珉珉与张沼平注定无法修成正果的,张沼平的心根本不在她身上。两人相遇只是为了成就一段孽缘,晓灵猜想吴珉珉最终还是会与一直守在身边的梁永燊渡过馀生,故事必定是这样写下去,毕竟梁永燊是个好人,好人理应在故事的世界配有好的结局。
「为什么停手?做快一点!」妈妈大力拍了晓灵的手背,她乍然从虚幻的泡影中回神。
水上人的生活来到陆上如故地沉闷。半年前,晓灵一家搬到大埔的公共屋邨居住,正式成为从前羡慕不已的街上人。但即使「登陆」,晓灵平常依然没什么娱乐,下午六时下班回家,吃过晚饭,洗完澡后便一边听电台节目,一边帮妈妈把塑胶花插在篮子上。虽然整天在工厂为牛仔裤摺脚疲惫不已,但家境不好,身为长女必须为家庭付出,牺牲休息的时间来赚钱。一家人在一晚能插上三、四打胶花,每一打大概能赚到一元。在工厂一天工作八小时才赚上四元,单靠痴胶花多赚一元足够让妈妈买油条白粥当明天的早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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