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量很高,占的地方却不大,坐在那里,微微仰着脸,衣领半散,一动不动地任人为他擦拭脖颈。
显出点可怜的样子。
他那个长随,做事很不经心——适才极粗暴地把裴行阙拉了起来,先灌了那碗已经冰凉的醒酒汤,又绞帕子要给他擦脸。他最开始大约是牙关咬着,那汤看起来灌进去的不多,大半都顺着脖颈流了出去,那长随也只胡乱给他擦了擦,接着重新绞了湿淋淋的帕子,来给他擦脸。
水滴附在他下颌,顺着他修长的脖颈蜿蜒流下,没入散开的领口。
狼狈又清隽。
裴行阙始终不恼,他只是靠在那里,有点歪地坐着,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只在梁和滟和嬷嬷讲话指向他的时候,才抬起眼皮,看过来。
他不晓得被灌了多少酒,注视梁和滟的时候,眼神一点锋芒没有,黑白分明的,显出一点不合他身份处境的干净,慢慢聚焦的时候,却又透出一点,寡淡的,似笑非笑的意味儿。
他就用那眼神看着梁和滟,慢慢道:“确实…礼不可废。”
都已经醉成这样,还管什么可不可废。
“那就喝罢。”
一杯酒而已,梁和滟不想在这样的事情再纠缠,只想速战速决。
她一只手拎过酒盏,走到床边,没有坐下,只弯了腰,把自己那盏酒递到裴行阙唇边。
裴行阙静静看她一眼,偏过头,视线移开,伸手去拿另一杯。
他们一站一坐,在互相靠近的时候,额头轻轻一触,然后很快错开,借着对方的手,把那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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