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左边的眼眶不至于以一个恐怖的黑洞示人。
纱布拆下来的那一刻,东勰的心脏狠狠地揪起来。他拒绝承认这恐怖的灰白色珠子是母亲的眼睛,拒绝承认这是一只对自己从幼年到成人每一个成长点滴都倾注了爱意的眼睛。从此往后,所有微妙的情感,都将在漆黑的墨镜背后销声匿迹。那里再也不负责为心灵充当窗户,再也无法窥到任何声息,那里从此万籁俱寂。
过年的头几天,母亲执意要搬回自己家。自从出院以来,东勰和母亲在舅舅家里住了几个月。搬走那天,舅妈掏心掏肺地苦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责怪自己作为“长嫂”的失职。她坚持把他们娘俩送到车站,一路上絮絮叨叨地嘱咐了无数次,把母子二人不过几十公里的短途告别得格外沉重。
东勰沉默着把箱子搬上搬下,故意走在最后面。一路上,他都在耐着性子听身边的两个女人长吁短叹。母亲往往就会在这个时候感慨起自己的命运,甚至代替所有的女人感慨命运。
“妈你别哭了。”东勰说,他很想说“哭有什么用?”但还是咽了回去,把抱怨换成了一句嘱咐,“大夫说你眼睛不能哭。”
“哭死了拉倒。哭死了正好称了你那个死爹的心。他巴不得我早点死,好把那个野狐狸弄家里来!”她把一连串的“死”字狠狠地嚼烂。好像她每说一次,心里的那对奸夫淫妇就如愿以偿地死上一次。
东勰已经无从统计,从小到大母亲当着自己的面说过多少次类似的话。所有她无力化解的怨恨和不甘,都会以这样痛苦的方式变成诅咒,既诅咒着他的父亲,也诅咒着他的童年。每次听到这些,东勰都只好沉默。小时候他是不知道该拿这些话怎么办,而现在,他是不知道该拿执迷不悟的母亲怎么办。无能为力的感觉换汤不换药,没有一刻不让他绝望和难堪。
直到大年三十,严洪都没有露面,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严洪不在家让所有人都轻松不少。母亲是这么对自己的婆婆解释丈夫的缺席的,她说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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