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手眼通天的父亲,将我阿爹下了狱。”韦婵顿了片刻,方从旧事的泥潭中拔足出来一般,轻笑:“后来啊,我就来了京城。入了东宫之后我方知道,她过得不好,自然也想让我陪着她不好……而且,她有了旁人,便想让我代替她将殿下勾住,完成她父亲交给她的使命。”
说到这里,她忽然抬目,直直与江令筹对视:“从头至尾,我的所思所想、所念所求都是不重要的。我于你们江家而言,不过是一匹马、一把剑,马与剑怎么能有感情呢?就算是有感情,也只能是忠于主人的感情。”
“旁人的感情无关紧要,旁人的性命……”她看向跪着的王嬷嬷:“亦如草芥。在你们眼里,这世上只有你们那高高在上的权柄、那无法无天的势力才是重要的,不是吗?”
韦婵忽然贴着那长刀,向江令筹走近了两步。因肌肤与刀刃相倚,几乎是她动的瞬间,刀口便渗出血来。江令筹眸光一顿,下意识收了刀。韦婵笑了笑,转向杨枝:“书吏方才说,京里京外信谷神的,大多是穷苦人,其实不然——你看我就不是穷人。只是,我虽并非穷人,却亦不过是一粒可以任人碾压的芥子,说到底,与他们其实没什么分别。”
“佛说众生平等,可这众生怎么可能平等。我拜谷神,是因谷神从不许我空洞的平等,他告诉我,没有谁可以轻易罔顾草芥,草芥遇一阵风,亦可以燎尽整座巍峨的城池。”
“我便是那草芥。嫁入东宫的那一天,我曾对自己许诺……”韦婵一字一顿,末了,却语气轻若鸿羽:“……她让我失去的,我会尽数,讨回来。”
江令筹眸中已失了方才的那团火,刀垂在手边,眼底一片茫然——其实他又怎会不知道草芥的滋味呢?他亦曾有过草芥的时候,那时他父亲不过是北军一个小小的校尉,他亦曾被其他更高将官的孩子们揍的鼻青脸肿过。彼时他恨死了那样的感觉。
可当他成了高高在上的当权者时,他又忘了那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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