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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道的尽头是一座中国南方式样的大宅(与法式果园摆在一起,不讲究的另一个例证)。我在拱型牌坊前下车时另一个黑衣人接手将车开走。这宅邸的工人男的一律穿黑色唐服,女的则穿花俏的欧式女僕装,更突显男主人的怪异情趣。
虽说是「黎家」大院,住在这儿姓黎的只有两人,其馀几十个都是工人。经常有许多亲戚进出往来但他们不住在这儿,对我来说他们都是外人,可在他们眼里住在这儿的几十个工人才是外人。有个「叔公」每次来都嫌工人怠慢,大摇大摆地到处指挥人打扫这里搬动那里,儼然一副「黎家人」模样。
通过穿堂还要再走过一道回廊,出了回廊忽然占据全部视野的是一大块江南式园林造景──假山、庭石、拱桥、枯井,我闭着眼睛也能指点出其中所有事物。
荷花池畔有整座园林唯一的低矮平房,是一间屋顶装饰着蓝色琉璃瓦片的起居室,爸爸花很多时间窝在这儿玩弄他多年蒐集来的古董名物。此时他正躺在薄板床上。即使是阳光普照的日子屋内也长年保持阴暗,何况黑夜降临的此刻,躺在阴暗处的爸爸更显得神秘感十足。床边的大同电扇吹得墙上几张字画不停翻动,有个长相艷丽的女僕正在帮他捲袖子。
「阿爹。」
他头也不抬地应了声:「回来啦。」
小时候他严禁我进入这间屋子,大约国中毕业以后才得到他的正式允许,不过在那之前我和小海早就偷溜进来几百遍了。虽然允许进入,但只要他在这屋子里与人谈事情一定会把我们赶出去。曾听人说爸爸生意上最重要的决定都是在这片蓝色屋瓦下做成的。
我坐在门边的太师椅上,抱起原本搁在椅子上的汤普森式衝锋枪。圆盘状的弹鼓嵌入枪身发出喀嚓声响,女僕回头看了我一眼,接着面无表情将爸爸脱下来的劳力士金錶放在桌上,开始帮他量血压。
「这玩意儿还能用吗?应该是二战时期的老古董吧?」扣下扳机枪没响,不知道是没子弹还是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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