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他会猛蹬自行车,一路颠簸穿越狼烟四起的石灰厂路段,再走,再走,就快到城里了,廩城,廩中,在哪里呢,罗青烟常常去城里赶集上庙,却不曾去过廩中,他呢,钟艾朗知道学校在哪儿吧,他一定知道。
怔忪中,想起那天。
“疼呗?”她见他一根根眉毛都纵着纠在一起,姥姥拿苕帚疙瘩掠他大腿和屁股,他生受着。
“疼怎么样,不疼又怎么样。”他最大,底下小的磕了碰了唯他是问。
她忐忐,目光飘移,看他大腿,看他大裤衩。
“姥姥看你可亲哩,就是脾气太急了。”
“你都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
他写字时,拇指食指抵在一起,像两个亲爱的小朋友头靠头,食指弓身压下。字刚劲有力。她喜欢看他写字,笔尖划过纸面,文字湿润的线条渐次干涸,特有的阻尼声,簌簌。
表弟磕破腿的第二天他没带他们玩,就在家习字。她也说有作业要写,就没跟大家出去玩。
他坐在椅子上,脚踩椅撑,后背紧挨着大衣柜,室内空间并不特别宽敞,桌子和衣柜之间刚好能容下一个椅子,他右手边就是墙,左手边是整个室内空间,罗青烟背对门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她的作业本紧挨着他习字册。写着写着,他放下笔,塌身靠在衣柜侧面,头微仰头顶心抵上衣柜侧面。眼光从睫毛刷子之间穿越,擦过笔直的鼻梁的尽头,不动声色。
罗青烟坐的木头凳子好高,比他的椅面高一个拳头还多,她感觉自己架在火上,凳子就是架,他的眼光就是火。
“你写字那么丑对得起你的脸么。”他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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