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生对着那个被子的蜗壳,心里更觉难过。
沈月泉想起那天巷子里的排场,他们没敢出去,想不到那天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至于露生是怎么从金老太爷手里保下了句容厂,这就更猜不到了。
眼下的情形却比他预料得还要坏。
露生和金少爷把自己的退路断了,万事万物又把他们逼到了角落里去,如今厂子里背着债,还有一大群工人熬着过年。
这些天露生一点点地盘算,做衣服哪是闲情?是机械地发泄一腔郁闷。不过人若到了绝处,做事反而没有那么瞻前顾后。仿佛剪子剪开布料,一刀刺破就是,也仿佛针线缝起衣物,事事皆可连缀。
“之前我是想过要把传习所交回穆先生手上,去了上海才知道他病倒了,他夫人也不肯见我。”
“让我去,我去找他说说。”沈月泉霍然起身。
“不用,我不打算求他。”露生摇头,轻轻扶他坐下,“穆先生倒戈孔祥熙,原本我很怨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种时候弃求岳而去——可人生之事,谁能说清?自家里都闹成这样,何况是他。而且他把这个事业交托到我手上,难道是为了给我锦上添花、让我出风头的吗?不正是为了眼下这难关里头,别教苏昆艺人风流云散。”
沈月泉一时默然。他和穆藕初相交多年,商场上的事情他看不分明,“情义”两个字却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去怪穆氏危难时背盟而走,他做不到,可是要说没有一点怨恨责怪,他也做不到,长叹问道:“藕初是什么病?”
“听说是恶瘤,肚肠里头。”
沈月泉错愕唏嘘,半天才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手头虽只有一个周转不动的厂子,但盛遗楼却在我名下。”露生转着针盒,从里头拈出一根针来,“当初买这个楼的时候,地契、房契,全写的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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