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之美,磨而渐短,正如爱莫能助人之渐老耳,亦不得已也,两头磨之无乃不情,而况惯乎。印昔以文重,但自竹斋用花乳石后,质亦成为可爱玩之物,刻钮写款皆是锦上添花,使与其文或质相映发,非是蛇足,更非另画蛇头也。印三面刻——其实应当说六面,限于平仄故云三耳,则是画了三个蛇头了,对于印石盖别无兴味,只讲经济而已,这好比一把小刀,既可开啤酒瓶的盖,又可裁玻璃,共总有八九样用处,却是市场洋货摊上物。百工道具不会如此,锄锸只单用,斧可劈可敲,亦是自然结果,不太小气也。多面刻的印既不好看,且细想亦实不便于用,随园偏喜之,而又曰贪,这与上文的惯并算起来,真真是俗气可掬了。笠翁讲房屋器具亦注重实用,而华实兼具,不大有这种情形,其暖椅稍可笑,唯此为南方设法亦属无可如何。总而言之,在此等处笠翁要比随园高明不少也。
附记
《广东新语》卷十三艺语类有刻印一条云:“陈乔生善篆刻,尝为《四面石章赋》云,印章之便者,莫如四面矣。六则妨持,两则罕变。酌于行藏,四始尽善。”岂明末有此风尚乎?此虽似可为三面刻解嘲,但终欠大方,不足取也。廿四年九月八日记于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