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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何苦这样说……”
佟铎摇头摆手打断刘溯的劝说,兀自说了下去:“我原本膝下三子,从前同僚人人羡我子息昌盛……尤其是方则的两位兄长,前后两届殿试均受圣上嘉奖,方列二甲第五,方制二甲第九……可二子先后夭亡,天不怜我白发相送,我又奈何……”
“方则最幼,得我溺爱,从不督促他进学求取功名,只想他有两个有本事的哥哥,即便自己懒惰些享享荫蔽清福,做个赋闲富贵之人安度一世又有何妨?如今他两个哥哥早逝,只余他一人在我膝下,只好耳提面命教他读书上进,他虽是聪颖,到底个性已被我骄纵至乐天随性,眼见朝堂愈发风云诡谲,圣上之心难以捉摸,若是两党起争,他该如何从中自处?可他若是没有功名,我百年之后,无人再与他傍身享得一份安然顺遂,他只能靠自己……不能为子远谋,父母之过也啊……都是我的过错……”
说罢,哀恸催逼之下,佟铎再度剧烈咳嗽,刘溯已是眼中含泪,送水抚背,俨然一子。
佟铎许久才平静下来,此时刘溯移身至老师面前,长揖而跪朗声道:“老师不必担忧,方则如我弟弟一般,他明日之忧便是我今日之愁,今后我必然如待亲弟一般照应他。”
佟铎降身扶起刘溯,二人又是一番哀叹,夜寒凝冰,堂外庭中已是有雪纷扬。
成片的雪絮融化在佟师沛微垂而悲伤的眉眼间,润湿长睫。他静静站在门外,抬头望向幽深玄秘的空寂,那里正是此时无声落雪的来处……
雪下了足足一夜,第二日贡院放榜时,仍有细小雪霰在北风中欢畅舞动,许多士子见到解榜也跟着一起手舞足蹈,但另一些便垂头丧气,原地晃上一晃,丢了魂般将自己的躯壳挪开。
卓思衡昨夜吃饱喝足,睡得很是安然,早起甚至还看了会儿书,原本他还是有点忐忑的,然而见了悉衡抄书字迹,方规正矩颇有父亲风范,他忽然静下了心,不再杂思,待到差不多放榜时辰才动身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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