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并许诺送回家后会再给他三十大洋作为报酬。司机勉强答应。
谭碧下车,朝龙华寺的方向奔去。
此时寒日西颓,天也随之压低,黑亮的仿若一块冷冰冰的生铁。
铁铸一般的乌鸦停在枝头,盯着女人狂奔的背影。
或许是她跑得太快,又或是秋风愈发紧凑,两侧的林木突然开始发抖,哗啦——哗啦——海浪般的响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
那声音拍在粉白的脸上,不知为何,谭碧忽然想起贺常君前来道别的那个夜晚。凉风拂面,吹到面颊,却是滚烫。那是她人生中头一次发自内心地想主动挽留一个男人,留下他,叫他睡在身边,吻他的脸、咬他的唇。
可她也清楚,他绝不会留下,绝不会睡她,因为他什么也不要,就和苏青瑶一样,他们没有企图,所以她什么都给不了。
乌鸦扑动翅膀,在身后嘎嘎叫。
谭碧不听,只管往前跑。
她不断往前跑,跑过湿润的荒草,跃过崎岖的石子路,灵魂仿佛抽离了身体,飞掠云端。快了,快了,龙华寺的牌匾近在眼前,等跑过它,再往前一段路,便能到监狱的墙垣。
为什么非要去呢?明明什么都做不了。
谭碧也不知道。
她想,谢弘祖那混球恐怕在和陈道之一起讥讽她吧,嘲笑说,“不过是一个婊子,装什么仁义?”没错,她就是个臭婊子,从十四岁被爹娘卖去老爷家当丫鬟,从十七岁在书寓里开始接客,从二十三岁开始拉皮条,她谭碧就是个臭不可闻的婊子,害过人,也被人害过,早已不干净,也不屑于装干净。
但——人活在世上,一辈子,总有那么一次,可以不用当婊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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