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方才那人名姓容貌,想来这般也能结个善缘,那只鲤鱼灯被她踮脚挂在一处檐下,银亮的铁马便如贴上一团红鳞。
曲云随在坟前跪拜,师傅先前提点他不能放声大哭,他便只是安静地流泪,好似被剪断了舌喉,直到抿到腥血般的咸涩。
他抹干泪眼,枯坐几个时辰,天要蒙蒙亮了,银浦黯淡,皆离他东奔而去。
“我走了。”
从夜里到现在,曲云随拢共只对曲烟说了两句话。他知道曲烟不会怪他,她躺在棺中长睡,俗世烦扰与她再无干系。
抛却那样悲伤那样痛楚的岁月,所有前世今生的罪孽都已用血与泪赎完,自此一身洁净。
“……再等等我,我定为你报仇。”
曲云随慢慢行于长街,脚下石板路遗着昨夜的爆竹碎屑,铜锣鼓声渐响,坊门将开。
少年瘦长的倒影映在水岸,如天桥水月,如桂影纤纤,这会天还不大亮,常人都打着灯笼,只有他向月借了几尺光亮,慢慢往回走。
京畿路不平,他脚程又快,一脚踏入坑洼水池险些摔跤。
曲云随抚平衣上的褶子,面色平静,纱样的红飘下来,落在他眉前,一如当年那小僧的僧袍。
他抬头望去,是一只檐下赤鲤灯。
地上还放一只小杌子,想是身量不足,谁挂的呢?
曲云随放在身侧的手掌微动,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将鲤灯取下檐。他低头看仔细了,只觉有些熟悉,却总想不起来曾在何处见过。锣鼓催人行,红光晃荡着滚了满地,为他照亮前路。
他张口欲言,又有些迟疑。
后来他凭借信物认祖归宗,曲云随站在水桥上目送她离去,不想徐在昼忽而快步折返,捧着鲤鱼花灯,气冲冲鼓着脸,蛮横地塞进他手中,“送你了。”
他举起鲤灯,“这是什么?”
“花灯呀。”
徐在昼提裙就要跑,犹豫一下才回头看他,“今夜要有姑娘送花灯才叫好呢,你怎么一个都没有?看你可怜的份上,我送你一个。”
曲云随说,“我只是拒了其他人的花灯。”
徐在昼哼哼一声,“你就嘴硬吧。”
“我在市集上找了好久哩,才找到一个和那年差不多的灯……那年我过得可舒心了,想来是很有用的,你就收着吧。”
“不许丢啊,过几天我去府上玩,要检查的。”
“我走啦。”徐在昼展颜一笑,扭头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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